引 言

《麦田守望者》塑造的成长主人公霍尔顿，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反英雄形象。塞林格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写透了青春的迷惘、愤怒。通过诸多看似纷繁、琐屑的细枝末节，却写活了置身于混乱不堪年代的一个美国少年举步维艰的生存本相。一方面，霍尔顿竭力反抗，但他深知一切皆为徒劳；另一方面，他似乎明白妥协乃别无选择之选择，但他始终不愿妥协。于是，他选择以消极的方式宣泄愤怒和绝望，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绝境，最后得了神经病。

《麦田守望者》初版时，美国工业经济处在萌芽时期，社会准则开始成型，呈现出繁荣气象。这部作品因为充满了俚语、秽词，以及涉及敏感的性问题，而遭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反对，甚至被列入禁书黑名单。然而，随着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反社会运动的高涨，《麦田守望者》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追捧。霍尔顿作为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反叛者形象，得到了广大青少年的崇拜。他们模仿霍尔顿的装束，像“霍尔顿一样”讲话。时至今日，这部作品已成为美国“现代经典小说”之一，很多中学和高等院校将其列为必读的课外读物，影响了几代美国青年。一方面，因为它能帮助青少年加深对芜杂现实生活的认识，并探索属于自己的前进方向；另一方面，它能让成年人更为深入地了解青少年。

《麦田守望者》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方式，以成长主人公霍尔顿的口吻，讲述了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表达了他对伪善的成人世界的批判。一方面，他纯真、善良，对生活和世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另一方面，他放纵、堕落，对他人和社会抱以苛刻的审视态度。他形法原谅他人，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是一个殊为复杂的成长主人主形象，历来读者和论者大多对霍尔顿抱以过多的理解和同情，而忽略了霍尔顿自身存在的不可遮掩的硬伤。本文将从以下几方面深入解读其被误读的芜杂的成长景观。

一、“叛逆”与青少年亚文化

“叛逆”与青少年亚文化。人类所创作的精神财富，诸如思想意识，观念形态、宗教信仰、社会规范、社会习俗及科学技术等，是文化的重要一极。所谓反文化，既指称为亚文化(居于非主导地位，不具普遍性)，又影射着文化内部摧毁其终极价值规范的倾向。例如，20 世纪60 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校园民主运动等。而所谓文化终极关怀，是源于人的存在的有限性而企盼无限的超越性本质，是人类超越有限、追求无限达到永恒的一种精神渴望。对生命起源和死亡价值的探索，构成人生的终极性思考。这是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的哲学智慧。寻求人类精神生活的最高寄托，以化解生存和死亡尖锐对立的紧张状态，这是人的超越性价值追求。[1]

霍尔顿的英文名全称为Holden Caulfield (霍尔顿·考尔非德)。Holden 有死守之意；Caul (考尔)本意指胎儿出生时覆盖在头部的一层膜，是纯洁无瑕的象征。由此可见，他的名字的字面意义可理解为“死守着纯真”，可引申为不会变通，无法顺应环境的变化而成长。“死守”，影射了他的育目和刚愎自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小说夸大了童年的美好，夸大了成人世界的伪善，对成人世界的复杂性准备不足，体现了霍尔顿幼稚甚至是偏执的一面。尽管从生理上他已迈入成人之门，但在心理上他还停留在童年。生理和心理发展的不同步，导致了他最终的心理崩溃。聪明、敏感的霍尔顿，却偏执、愤世嫉俗，疲惫不堪。他无法忍受身边的虚伪和丑陋，企图通过愤世嫉俗来保护自己，远离成人世界的浊污。然而，当他批判周围那些令他疯狂、绝望的人时，同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有了和他人一样的污浊——他发现自己软弱、虚伪、吝啬、肤浅。在不能与社会和平共处之时，也无法和自己和谐共生，腹背受敌、进退维谷之感令其濒临绝境。

灯亮后，我还看了她一会儿。她躺在床上睡得挺香，她的脸侧向扰头一边。她的嘴还张得挺大。说来好笑。那些成年人要是睡着了把嘴张得挺大，那简直难看极了，可孩子就不一样，孩子张大了嘴睡，看上去挺不错。[2]179

治疗组及损伤组小鼠治疗前G S H水平（47.84±6.64 nmol/mg）（46.76±6.08 nmol/mg）均明显高于对照组正常小鼠（25.12±4.79 nmol/mg），治疗组小鼠治疗后GSH水平（35.13±4.78 nmol/mg）较治疗前明显降低（t=6.947；P=0.000），且明显低于损伤组（47.81±5.07 nmol/mg），但高于对照组。

在他看来，菲碧无异于飞临人世的安琪儿。然而，事实并非他想象的那般。被他视作童真代言人的菲碧，比他圆滑、世故得多。她知道如何适应现实社会，才能找到有利于自己成长的位置，而被他误解的安多里尼先生，并非如同他所武断认为的那般守旧、变态。相反，他是一位能给子青少年理解和指导的精神导师。他是本色的，并不在意学生们深夜来电甚至来家里打扰，甚至不害怕将凌乱的家和苍老的妻子展现在霍尔顿面前。他对霍尔顿的劝勉并没用权威口吻，而是如朋友聊天般说出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4]可惜，霍尔顿因为自己的偏激而不能理解。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霍尔顿极度的儿童崇拜情结，是其绝望中的一线希望。

这是富商之家，在胡人包围桂州前，富商就见过梨友，献上金银珠宝，还把城中哪些人家有钱、哪些人家在朝中当官，都详尽地写在单子上，交给了梨友。梨友看他忠诚，许破城之日，让他做桂州县令。

二、偏执与濒临绝境

叛逆，是青少年成长的重要行为特征。由于生理与心理的成长，他们求知求新欲望强烈，反对一切文化的束缚，片面追求自由自在，而全然不顾一切社会规约。叛逆是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表征，其处于文化边缘，受制于主流文化。不过，它对主流文化是一种激活。这种文化从总体上说是一种亚文化，不大可能跻身于主流，青少年亚文化大多无害。从美国“跨掉派”来看，他们中大多数人后来成为社会的中坚。亚文化往往通过文化反哺来影响主流文化。这种文化之间的代际差异永难消弭，但不会出现分庭抗礼的局面，最终会自动消解。一方面被主流方认可、接受(即文化反哺现象)，另一方面进行自我调整。而《麦田守望者》中的叛逆，正好是青少年亚文化之重要例证。

霍尔顿的偏执还体现在放大了现实生活的恶俗、龌龊，具有审丑倾向。《麦田守望者》无以复加地展现了现实生活中的恶、丑，无情地撕开“文明的面纱”，让恶之花肆意开放。比如，老斯宾塞穿着破烂不堪的浴衣的瘦骨嶙峋的身体，掏鼻子；室友阿莱克牙齿像长了苔藓、满脸粉刺、吃相可怕，还下流得令人毛骨悚然；室友斯特拉德莱塔外表漂亮，但内里肮脏，一身光鲜，但剃须刀“像块烂铁，占满了肥皂沫、胡子之类的脏东西……是个邋遢鬼。而且，疯狂地自恋、色情狂。要求我代他写作还不能写得太好”。 [2]152在霍尔顿看来，除了妹妹和琴，再没有丝毫美好的气息。他认为整个世界都在变态，但他的灵魂却不愿意被世俗玷污。他生活在梦想中，拼命逃离现实；尽管他始终发现自己无处可逃。还好，希望仍旧在他的灵魂中生长——做一个麦田守望者。

偏执的霍尔顿以愤怒、绝望的心态去感受、发现生活的丑陋、平庸和下流，绝少能看见生活的光亮。把所有的消极因素片面扩大，催生了他的消极反抗。加上青春期固有的焦躁和反叛情绪，使得他为自己不肯好好读书和不求上进，甚至寻求刺激和沉沦低级趣味找到了借口。他的言行怪癖到不可理喻。他喜欢坐在盥洗室，不停地开关水龙头；他对《圣经》中的十二门徒都嗤之以鼻，“我最最喜欢的要数那个疯子，就是住在坟墓里不断地拿石头砍自己的那个人，这个可怜的杂种，我喜欢他要胜过那些门徒十倍。”[2]113“我最讨厌人家用不值钱的手提箱。这话听起来的确很可怕，可我要瞧着不值钱的手提箱，甚至都会讨厌拿手提箱的人!”[2]122“我让火柴一直烧到手握不住为止，随后扔进了烟灰缸。”[2]145霍尔顿甚至把他所认定的虚伪、欺骗等绝对化。比如，他觉得老师、父母要他读书、上进，无非是想他出人头地，以便将来可以买辆混账凯迪拉克。他认为成人社会里没有一个人可信，全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连他唯一敬佩的那位老师，也被他怀疑是个同性恋者。种种迹象表明，霍尔顿误解了他的老师，并把老师的谆谆教诲视作耳旁风。读者常会情不自禁把自己等同于叙述者“我”，而沉浸于故事之中，完全忘记了对于自己的反省、批判。

三、自恋与自我孤立

所谓的“霍尔顿式语体”，是青少年典型的话语方式——全称判断和夸张——反讽、戏谑、调侃——语言粗鄙化。[5]由于思想不成熟，人生观、世界观还在形成中，青少年对事物的认知缺乏充分的理性，爱冲动、易走极端，习惯于下最极端的结论，一元性地看问题。常用的词是“特”“剧”“最”“高兴死了”“无聊死了”等。比如，提到老斯宾塞一边说话一边点头的习惯时，“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还有谁比他更会点头”；说老斯宾塞家的床“这是我有生以来坐过的最硬的床”；面对老斯兵塞的说教，“我心里可真难受得要命”；室友阿菜克看霍尔顿的女朋友萨丽的照片，“他拿起来至少看了5000 次了”。 [2]148-149夸张是青少年的重要特征，包括语言、行为、表情等等。比如，“在潘西你不是冻得要命，就是热得要死”，“可我知道萨丽是天底下最假模假式的女子”，“你可以拿把椅子砸在我父亲的脑袋上，他都不会醒来。可我母亲就不一样，哪怕在西伯利亚咳嗽一声，她都听得见你的声音”，“这是个最槽糕的学校，里面全是伪君子。还有卑鄙的家伙。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那么多卑鄙的家伙”。 [2]166此外，“霍尔顿语体”蕴涵了反讽、戏谑、调侃、粗鄙化等旨意。“你一辈子大概没见过比我更会撒谎的人”；“我竟对她说我爱她。这当然是撒谎，不过问题是，我说的时候，倒真是说的心里话。我是疯子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是疯了。”[2]159用低俗的语言解构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界限，解构成人世界所谓的崇高，颠覆话语霸权。这是语言的狂欢化表征。

四、儿童崇拜与拒绝成长

从成长主人公霍尔顿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在成长过程中日渐丧失了长大成人的勇气，属于典型的“拒绝成长”的成长者。他恐惧变化，无力应对光怪陆离的社会生活。他幻想一切能像博物馆里的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的塑像一样简单明了。在无法理解周围变幻不定的一切时，他甚至无法认清自己。因为他发现他所睡弃的人身上的丑恶，竟然在自己身上也出现了。于是，他害怕自己。但要命的是，他不敢承认这一事实。比如，他瞧不起他的一位舍友，都视他是色情狂。他说:“性这种东西，我的确不太了解，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太了解。”[2]71可是，他自己对性又非常感兴趣，与人交谈时，总喜欢诱使他人谈论性话题。此外，他因为害怕承认成人世界让他坐立不安，从而臆断成人世界除了虚伪和浅薄便一无是处。而且，他对童年的崇拜达到了痴狂的程度。一厢情愿笃信儿童世界是绝对纯洁无暇的，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需要像他这样高尚的人来保护。因此，他渴望做一个“麦田守望者”。在霍尔顿身上，烙印了明显的儿童崇拜情结。“他把童年幻想成一个田园诗般的麦田，孩子们在那里嬉戏、玩耍；对于这个世界里的孩子，成年世界就如同死亡——是致命的一跌，跌落到悬崖的下面。他自己创造的对童年与成人世界的理解使他用愤世嫉俗的盔甲武装自己，把自己与世界分离。”[3]

从某种意义上说，霍尔顿是典型的“愤青”“不良少年”。这位自身存在着诸多瑕疵的成长者，作为文本的唯一叙述者，其诸多看上去卓尔不群、离经叛道的言行，不过是其单方面的告白，从而缺少了应有的批判性，容易引起青少年读者的片面追捧。《麦田守望者》之所以同金斯堡的诗歌和披头乐队的歌曲一样，被当时的青少年视作“圣经”，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他们对霍尔顿的囫囵接受和片面理解。昆德拉说过:“青春的罪恶感归结为期待着长大的烦躁不安，从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霍尔顿身心疲惫、伤痕累累的成长，除却社会应承担的那部分罪责，还因他本人并是纯粹的无辜羔羊。

番茄疮痂病,又称细菌性斑点病、细菌性疮痂病，是番茄生产中的一种重要病害。在番茄的主要种植生产区域，番茄疮痂病发生危害逐年加重，已成为番茄产量和品质提高的主要限制因素。

五、少年的青涩与成熟

因为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问题少年”霍尔顿在现实生活中难觅知音。尽管他十分渴望与人交流，但孤独始终包裹着他。于是，他以“孤独者”的姿态，游荡在自己狭窄的生活圈子里。事实上，他是一个极度自我、甚至极度自恋的人。在他眼里，除了菲碧和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清白、正常的人。自视甚高的他，不屑与身边的人同流合污。虽然现实生活的确存在丑陋、污秽的一面，虽然他所接触的一些人的确钻营尔虞我诈如同行尸走肉，但他们并非是他所认为的那般一无是处。他把自我和自恋演绎到了极端的程度，从而把自己与他人完全对立，把自己逼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当然，霍尔顿的自我孤立是其采取的自我保护措施。他处心积虑要向他人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和卓尔不群，用孤立的姿势向他人证明自己非同寻常。可见，“他的孤立是他生活中仅有的那点儿稳定因素的源泉。而他的孤立是他的大部分痛苦之因。他不顾一切地需要与人接触，需要爱，但他那堵愤懑的保护之墙又阻止他去寻找这样的交流。孤立是他的力量，也是他问题的根源。比如，他的孤立促使他与萨丽约会，但他对孤立的需要又使他去侮辱她，赶走她；他渴望与琴约会，但他又不安于和她联系，以至不敢真正与她取得联系。——他依赖自己的孤立，但孤立摧毁了他”。

结语

总之，不论是书写“迷惘”还是“垮掉”，成长小说文本大多以个人成长事件为切入点，深人映照时代对个人成长的扭曲、迫害。尽管成长主人公大多走向了幻灭或毁灭，但他们展现出了与时代格格不入、不愿与社会同流合污的独特的成长姿态。这些充满先锋意识的成长主人公所代表的亚文化，对于主流文化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推动了美国社会的变革。从此种维度上说，他们看似没能完成的成长却具有不可磨灭的功绩。这便是美国成小说中的成长主人公承担的特殊功能，因此，美国成长小说塑造了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成长主人公形象，标志着美国成长小说走向成熟。

参考文献

[1]罗世平.《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反正统文化语言[J]. 外国文学评论，1994(1)：50-56.

[2]塞林格.麦田守望者[M]. 施咸荣，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3]保罗·亚历山大.守望者塞林格传[M]. 孙仲旭，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75.

[4]李战子.《麦田里的守望者》口语特色分析[J]. 外语研究，1994(4)：22-25.

[5]常庆丰，马宏基.称谓语[M]. 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38.